カラス

  

  

  

推荐BGM：《欢乐满人间2》插曲《up》 

  

  

  

托Riddle寮⻓⾼强度补习的福，补考的三⼈⼀只都顺利过关。开学以来的第⼀次⼩测不计⼊平时成绩，但如果补考都通不过，Trein也会毫不⼿软地划掉⼀半操⾏分：测试不难，毕竟⼀周的课程⾥再怎么快进能学到的东⻄也有限，第⼆次机会还抓不住只能说明真是⼀点学习都没做。

Trein更多是为了敲打⾃认为进了NRC便从此万事⼤吉的学⽣，让他们⽼实点听课。根据他的经验。敲打⾄少半个⽉⼀次，不然学⽣就会顺竿上爬上房揭瓦。他是对的。补考有⼀半的⼈⽆故缺席，Savanaclaw寮尤其是重灾区。放任主义的寮⻓加上个⼈崇拜（到不分好坏程度）情结的寮⽣们，再加上⼀点点⽋缺的思考⼒，Lucius都不忍⼼想象他们的结局，闭上了眼睛，一直发出轻微的喉⾳。

Ace坚持Lucius是在嘲笑。他肯定有他的道理，但Savanaclaw寮和他们⼜没关连。Grim打断了他的论证，⼀⼼只想着去下城的集市。

今天阳光灿烂、天⽓晴朗、秋⾼⽓爽，出校申请上的签名在⽇光下有深红⾊的反光。严格来说，贤者之岛很少有不宜⼈的天候。在过去那位⼤魔法师还没有在岛上建⽴⾃⼰的法师塔前，这座⼩岛就幸运的四季分明、少有台⻛。⽽在⼀代⼜⼀代⼈的经营下，尤其是NRC与RSA两所魔法⼠培育学院建⽴后，世界范围内的精英与天才都集中在岛上，形成了现在贤者之岛丰厚⼜活跃的魔⼒环境。

这样的环境反过来吸引了仙灵们聚集⽽来。它们的帮助加上魔法⼠累代的智慧，共同创造了如今可以覆盖全岛的天⽓调控系统。调控固然也有⼀定的限度，⽽且离系统核⼼的两所学院越远，调控⼒度越弱；但⽆论如何，贤者之岛与其他各式各样的⼩岛从此与众不同，与众不同进而确保了这座⾃治⼩岛的繁荣。

贤者之岛在上弦月与下弦月之时举报的魔法市集也随着岛上居民的增加，逐渐发展为了世界范围内最大规模的魔法工艺交流集会。四⾯⼋⽅赶来的游客们都乐意享受明媚的海岛⻛光，参加每⽉展开的魔法市集：神奇有趣的各式魔法道具和药⽔都在⼴场的⼩摊中排开、炼⾦术形成的观赏⽯塞满了奇形怪状的玻璃瓶⼦、天涯海⻆搜罗来的⻝材⾃动烹饪的罕⻅⼩吃会跳⼊过路⼈⼿⾥。

假如希望得到更周到的服务，那么离开⼈潮汹涌的⼴场，跟着⻩油吐司蝴蝶，游客会找到来⾃玫瑰之国的⻄点店；与糕点的甜香不同，辉⽯之国⾃慢的珠宝时装品牌前钻⽯花朵吐露着幽紫⾊的⾹氛神秘诱人，⽔晶招牌更引⼈注⽬。离开主道，去往更深处的⼩巷，号称来⾃⽇落草原的神秘部落、珊瑚海的深远海沟的⼩贩，⼿上的每个商品都有离奇曲折的历史；而回到路口，出身英雄之国的准艺术⼤师们兜售⾳乐与诗歌，仿佛街头也是⼤剧院。甚⾄有来⾃花都的吉⼘赛⼈见缝插针⽀起了圆顶帐蓬，收费预测未来占卜爱情。

能收容这些⼤杂烩的贤者之岛⼀定是⼝坚硬厚实的好锅，对接欢乐港的海⻛，四处弥散⾃由与欢乐；不过⽐起三教九流汇聚⼀堂的欢乐港贤者之岛的安全系数⾼多了。偏远⼭区来的监督⽣降落贤者之岛真是运气。可惜没有再偏离⼀点去到RSA。与坐落海滨、出⼊便利的皇家骑⼠学院不同，夜鸦学院位于岛上的⾼⼭，进出校必须通过镜厅，还要准备好寮⻓批字同意的出⼊许可。原本的管理没有这么严格，只要有足够的魔力能支撑自己来回就行。但⼼思活泛的NRC⽣出校赚外快后引发了太多投诉，当时的学园⻓收拾烂摊⼦收拾得不厌其烦，索性直接从源头出⼿，剥夺了学⽣出⼊⾃由：倒不是要针对学⽣坑蒙拐骗习⽓进⾏整肃，⽽是提醒他们做坏事⾄少要能⾃⼰收场、⾃⼰负责。

——不然就⼀起被连坐吧没⽤的蠢材。

⼤概就是这个意思。

Ace和Deuce的出校申请能通过，并不是说Riddle相信这两个⼈不会惹事⽣⾮：这两个家伙加上Grim简直就是活⻛暴，扔到海⾯上也能⽣⽣造出⼀场海啸来。再加上监督⽣跟在后⾯，单单看着都让⼈头⼤。凭良⼼说，监督⽣本⼈没有惹事的爱好，正相反，他有种麻⽊的服从性，很听话，也听得进去。这孩⼦最棘⼿的地⽅在于他⼀⽚混沌的道德观，⽬前他接触的环境却也很难说能提供什么好影响。而他偏偏又吸引麻烦。

Trey和Riddle商讨——途中还加⼊了Crewel和Aesclapius群策群⼒——⼀周有余，暂时也只能想出多接触社会之类的适应性训练。

不，⼩狗们，不是“总之先多参加Heartslabyul寮的茶话会”那样的适应性训练。啊，是的，玫瑰之国历史悠久的茶活传统的确值得尊重，我太明⽩了，Crewel⼤⼈也出身玫瑰之国，所以Be Quiet，⽼实点听着！

那只⼩狗需要跳出狭隘封闭的⽣活圈⼦，⻅识下更⼴阔的世界。Crewel如是说，瞥了⼀眼不知何时跳上窗台的巨⼤乌鸦。

“我——不，我们，明⽩你们在担⼼什么，⼩狗们。”⿊⽩裘⾐的丽⼈平静地说，“甚⾄⽐你们⾃⼰更清楚。学⽣最⼤的误解就是⾃以为⾃⼰可以⽐⽼师了不起，希望你们两个不是这类愚不可及的劣⽝。”

所有NRC⽣都知道监督⽣“没有魔⼒”。但是，在⼀个魔法是理所当然的世界⾥，所谓的“没有魔⼒”只是说明天赋的不⾜、容量的狭隘、感度的⽋缺，说明如此种种的问题。⼀个不能使⽤魔法的扭曲仙境居⺠，他的身体⾥也有魔⼒在流转；就像有很多⼈不能在8秒内跑100⽶，但这不能证明他们都⾼位截瘫。

监督⽣却没有⼀丝⼀毫魔⼒。

真真正正、彻头彻尾、毫⽆魔⼒可⾔。甚⾄不是在⿊芝麻中掺⼊⼀颗⽩芝麻或者狗中间混⼊了⼀只猫的显著区别，⽽是实实在在两个世界的鸿沟。

天知道Crewel怎么才在⼀晚之内准备好迷惑魔法、再把那些魔法缝进特殊制服好蒙骗那些聪明是⼀点都不⽤到正道上的学⽣。Crowley看⼈很准，Crewel对可怜的⼩狗都有⼀分怜悯，⽽且还有该死的⾃尊⾃爱让他不愿堕落到邪道去，拿监督⽣做材料。

剩下被Crowley告知监督⽣来⾃异世界的⼈⾥，Mozus Trein，字典⾥“规矩”的活化，作为⽼师，他就会按规章制度培养学⽣。Sam很聪明，能骗过魔⻤也能批好⼈⽪的聪明。⽽Ashton Vargas⾃我中⼼到令⼈恼⽕的程度，那种对他⼈不管不顾的傲慢简直是天才。⾄于Oliver Aesclapius，混⽔摸⻥⼼灰意冷没有限度的典范，完全依靠独特魔法吃饭，连研究深造的热情都奉⽋。

问题在于学生。聪明的、有能力的、保持着好奇心的学生。不管是出于恶意还是好意，开始揣测真相的学生。

窗台上的乌鸦似乎咧嘴笑了，Crewel仿佛听到那个抑扬顿挫的朗诵腔在⾃吹⾃擂，说：“啊，我培育出了多么优秀的学⽣！我真是⾸屈⼀指的教育家！”Crewel挥手搅散令人不快的幻象，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头。

但现在还很方便。因为Heartslabyul寮秉持着红心女王严格的智慧，与兽人、人鱼和妖精不同，在水银纵横的玫瑰之国里生活的人类知道好奇心的流毒无穷。Riddle没有反驳：看不清形势和暗示的白痴在森严的法律和法规中是活不下去的。

“Trey。”他在Ace和Deuce的出校申请上加上条件，“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也带上。”

Trey也干净利落地放弃了无用功：“是，寮长。”

所以说。Crewel想。偏偏是NRC……不，正是因为是NRC，因为监督生在异世界人之前首先是NRC的学生、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士培育学院，位于自治岛的顶级学院。

Aesclapius盯着挂钟：他在等下班。尽管时间还在午休阶段。

Crewel忍不住叹气：“啊，Roseheart先生，我个人建议——”

窗台上的乌鸦大叫了一声，头转了90度，一只小黑豆一般的瞳仁直直地盯着Crewel。

“——就到此为止了。”Crewel硬生生地更改倾向总结，“接下来你如何与监督生相处，或者说Heartslabyul寮如何与监督生相处，我不再置喙。”

“感谢您的提醒，”Riddle说，哪怕在病床上他也礼仪端正周全。哪怕Roseheart女士修剪过头，她终究还是培养出了端正华丽得无可挑剔的一株玫瑰，只凭这一点她就能胜过NRC的大多数家长。但老师不同，老师不能修剪，老师不能把花草扔进模具定型。

乌鸦飞走了。Trey收拾好食盒和文书，嘱咐Riddle好好休息，准备离开医务室。NRC的建筑风格吸取哥特式建筑的美学，外观上追求高耸入云的尖顶，为了支撑与“纤巧”形象不符合的尖顶重量，内部的构造大多为拱顶。作为装饰的大量壁画、挂毯以及雕像从建校一直积累到如今，为了弱化宗教信仰和种族矛盾之类的文化冲突因素，选材几乎都来自Great Seven时代与之后的传说，以及各族和平交流的记录。

之所以需要避开就是因为直到今天也无法弥合。Trey想，Heartslabyul寮秉持着红心女王严格的智慧。与兽人、人鱼和妖精不同，在水银纵横的玫瑰之国里生活的人类知道好奇心的流毒无穷，被Heartslabyul寮选中的学生，除了对规则的“严格”，更重要的是对“过界”的严格。确保自己是正确的、正义的，永远站在有利的位置、安全的立场。

哪怕地底水银矿泄露造成长久以来精神病确诊率居高不下，占据了东南丰饶土地的玫瑰之国，相对其他地区也是流奶与蜜的迦南地。强邻环伺的迦南地没有错处才能避免战争。

教学区域没有接待区域一样过分的修饰，平面代替球形拱顶，松节油气味的挂画也取代了泥金和宝石的壁画。也许科学部的伙伴Rook Hunt可以对作品与背后的作家如数家珍，但Trey的艺术感度只是普通。

他能分辨出三年级主要活动区域的油画价值远高于一年级，知道靠近老师们办公区域的油画才迈入了“传世珍品”的殿堂；至于为什么有的画作可以摆在爆破不断的实验室附近、有的则用保护魔法略加包装后点缀在音乐长廊里，Trey难以判断。

仔细想想，监督生、不，Yuu，Trey停下，Yuu也有这样的聪明。不，他不明白规矩存在的意义，但他知道违反规矩的后果，他有趋利避害的聪明。而不是像Riddle一样，囿于爱只能扭曲自我。

Yuu和Riddle完全不同。和其他人也不同。甚⾄不是在⿊芝麻中掺⼊⼀颗⽩芝麻或者狗中间混⼊了⼀只猫的显著区别，⽽是实实在在两个世界般的鸿沟。哪怕感度只是普通的Trey都能明白。

因为再怎么偏远的乡下地方也不可能背弃“爱”，因为扭曲仙境是真正建立在魔法和奇迹基础的世界，因为尊重爱理所当然，背弃爱的人早晚都会迎来天谴。

而Yuu不明白。

Trey久久地注视面前的人物小象，变形的线条极柔软婉转，也许是参照了赤龙之国那边的艺术，但暂时还只是拙劣的模仿，其中的游移不定拖累了整幅画的节奏。模特是有鲜艳红发的丰满女人，颧骨高耸，臂膀雪白。她抽着水烟，目光迷离，橘色的嘴唇中流出深蓝色的烟。Crewel是个好示范，他想。绝口不提。封口如瓶。随便怎么说吧。

画里红发女人慵懒妩媚地睁开眼，对似乎看呆了的男生吐出烟圈。蓝色的烟圈波浪一般翻滚抖动，Yuu下意识避开一点，尽管知道蓝烟只有肉桂的甜香味，但他不想和那个凑过去的小孩一样，整张脸都被染成金属蓝。

女人笑声和她的水烟筒、她的腰身一样雄浑，只是看得出她年轻时是美人。她来自热砂之国，贩卖颜色格外浓艳的化妆品和气味扑鼻到刺鼻的香料。廉价的珠光宝气与香烟、加上游商的辛劳都损耗了她的美丽，已经看不出十年前可以作为绘画模特的丰腴标致。但她还是风情万种。NRC校内论坛里永远有粉丝（自封）为她做免费宣传。

Ace就是虚假宣传的受害者。他本来想买只眼线笔：Heartslabyul寮寮生的眼线笔消耗速度惊人。结果他翻遍摊位找不到一只不带着亮闪闪的金粉或者云母片的产品。惨遭试用的Yuu左眼下的红心至少有22种红色，各色一笔，填满了整颗心。难以置信，有人能仔细分辨各种红色之间的细微差别。

而且最后毫不犹豫地Ace放弃了，扯着等得百无聊赖的Deuce和Yuu直接去下一个摊位。女人也不在意，兴味津津地抽着水烟。以灯灵为灵感来源的水烟是热砂之国的特色产品，水烟筒形如壶灯，烟气为鲜艳的龙胆蓝，摆放在守摊位置的是廉价的朴素铜筒，但据说有钱的人家会在黄金上用宝石马赛克镶嵌出美丽的画：大魔法师的伟业，过去某位苏丹女儿的爱情故事，一直到家族的发家史。

以后有机会看到，Ace不感兴趣地说，到了工艺美术部分的艺术鉴赏甚至能写报告写到吐。

显然他没少写。

人太多了。哪怕是进货的日子Yuu都没见过这样前后摩肩擦踵的人流。而且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热切地望着什么。Grim在尾巴被踩了三次后老老实实待在了Yuu的肩膀上，魔兽圆滚滚的眼睛热烈地盯着一字摆开的大炖锅，从微微泛黄的白色一直到近乎黑色的深棕色，各式各样咖喱的香气猛烈地煽动过往行人的鼻腔。

如果说热砂之国来的商贩聚集区域是让人昏头涨脑的香料战争，辉石之国的宝石学徒们的摊位则是光华璀璨的美色秀场。满嵌橘粉蓝宝石的芭蕾舞姬折射出迷人的光彩，白金手臂柔软地伸展与曲折；机械精灵展开翡翠与欧泊熔铸的翅膀，轻轻停在了白瓷莲花花心；珊瑚鹦鹉的珍珠羽毛有柔和的光彩荡漾，和它的歌声一起饱满地充斥在空气中。

不过Ace随便瞥一眼都能看到不少魔法强行衔接的痕迹，大概镶嵌的宝石也不是自然产物，而是炼金反应的残渣，所以才大把大把地露天廉价出售。毕竟只是学徒的练习作，比起回本更重要的是清理空间。

Yuu金钱有限，打定主意只是看看，所以看得很认真。他和Grim的生活费来源于学园长私人支付。养活一个人很费钱的，他记得，卖不出去就是个黑窟窿，深不见底的消耗都要往里砸，不如弄死。

学园长不会杀人。Yuu觉得。因为是学园长。他不喜欢和那个假面男人在一起。和被估价不一样、但完全被看穿的感觉。但是学园长就是学园长。

学园长人很好。

不止是学园长。

Grim盯上了翻糖毛茛花，轻盈地跳下Yuu肩膀，Yuu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没有喝止。Deuce在大同小异的豹纹T恤中翻翻找找，Ace在一边不耐烦地等着。

Yuu向后退了一步。

Grim、Ace和Deuce都不见了。他转身。

人潮汹涌。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热切地望着什么。每个人都没有五官，平滑如切开的肥皂。

身后有狗吠了起来。

“你要快快跑。”妈妈的声音只有气音，“狗叫的时候你要快点跑。”

他下意识走。然后变成了逃跑。跑得喘不过气，肺泡炸开，迸出铁锈腥。头发被人拽住，差点脸着地扑上黄砖路，口袋里的药盒落到地上，弹了两下。

Che'nya右手还带着一只粉紫色的气球，奇怪的是那个气球沉重地委顿在地面。他左手先抓住头发再当机立断把住人Yuu肩膀，现在松开了，去捡黑白条纹的药盒，放进Yuu的手心中。

Yuu气喘吁吁，盯着它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猫兽人身边的两位老鼠兽人一个又细又高长，一个又厚又敦实，分别带着红色和绿色的尖顶帽。Che'nya和他们说了句什么，挥了挥手，他们于是也挥了挥手，由白色和蓝色的气球带着飞向天空。

Yuu这时才发现，天空中色彩斑斓的小圆点下都坠着个更活波的点缀。毕竟是出校游玩，Che'nya没有再套着RSA白色的制服外套，只是穿着松松垮垮的条纹毛衣和工装裤。赛璐璐猫头胸针和牡蛎壳形状的挂链一动就会碎碎地响。

Yuu和牡蛎壳里的豆豆眼对视，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出来。

“诶——怎么喵？”Che'nya把Yuu从地上拉起来，他手里的气球也慢悠悠开始上浮，“要带喵去拿个气球喵？”

不用，Yuu想说，谢谢你，但我和朋友走散了。

“我要……”Yuu嗫嚅着说，“我要走了。能不能，那个，请告诉我，我该往哪里走？”

“那得先看喵要往哪里走喵。”

Yuu站起来，他们现在在一个卖花的奶奶面前站着。别说辉石之国学徒们的珠光宝气的摊位了，就连热砂之国的香气都邈远得像幻觉。

我为什么要逃跑来着。Yuu心不在焉地想。他抖出药丸，慢慢含了下去。上午。补考。真奇怪，我上午吃了药。对了。镜厅。进镜子时被人扯了出来。左右扯开了。然后重来。然后和Grim一起……

对了。Grim他们。我把Grim他们丢下了。我在想什么？——

“我要找人。樱桃红头发，和午夜蓝头发，还有一只魔兽跟着……”Yuu声音一开始因为急迫还挺大声，接下来就意识到自己的不靠谱，越来越小。Che'nya耐心等着，他笑起来。

没办法喵。Che'nya摇了摇头，我带喵去喵丽那。

喵丽——准确的说，Mary Poppins夫人——很好找。她在广场分发彩色气球，仅限小孩。有传言说她是魔女。魔女和女巫不同，不是强大的女性魔法士就能被称为魔女。魔女是另一种生物，被固定化、人格化的仪式魔法。很难说祂们是活的，但魔女确实不会死。Mary虽然不近人情但还是在人类之中，只不过她们家传的独特魔法确实和流通魔女有关联，就像Mary这个名字和Mary手中的手提包一样，一代一代继承下去。

Mary Poppins仔细地盯着Yuu的脸，与此同时，打气筒看起来提心吊胆，起劲地给气球充气的动作都变慢。

“我拒绝。”她口齿清楚地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气球。”

不是吧。Che'nya睁大了眼睛，看看Mary，又看看Yuu，沉思起来。Mary说到做到：“你想要哪个？”

贤者之岛除了中心的大魔法师雕像广场外还有七个小广场，Mary Poppins分发气球的广场永远都有红黄蓝三色的马戏团条纹斗篷，还有一座小小的摩天轮，正处两颗高大的景观树之间，春天左侧淡粉色的樱花如雨，秋天右侧红叶欲焚，顶上永远笼罩着晴蓝色的穹顶。打扮得和四处的景致一样花团锦簇的小孩有红扑扑的脸颊和小手，耐心地在Yuu后面排着队。

打气筒放下心，给他身后一盒盒水彩似的气球用力打气。这些气球颜色浓烈明丽，胀大后也丝毫不显透明，依旧是凝固的颜料浓缩的色彩。Mary Poppins从不解释，她用严厉又慈祥的眼光打量着Yuu。

Yuu已经很习惯这样自我节奏的人物了，他从善如流地拿了一只红气球。和其他那些孩子一样，在抓紧细绳的瞬间他的双脚就被带离地面。他下意识就要松开手，跟着他升上天空的Che'nya发出极为惨烈的“嘎”的一声，抓紧了他的手。

“喂！”

Che'nya看上去想说很多东西，但他最后只能放弃了。他现在甚至没有空余的手擦冷汗。Yuu讪讪地握紧了红气球的绳子。从上往下看，贤者之岛被鲜艳的金色与红色淹没，整座小岛都满溢着美丽的秋色。为了匹配红叶蓝天，每个气球的色彩也饱和度极高。推动摩天轮的是彩虹色的泡泡，Che'nya牵着Yuu，踏在一个柔韧的泡泡上，他们像火箭一样直升，然后又滑下巨大的抛物线，清脆地落在红底白波点的瓦片屋顶上。

“哦，老Caterpillar的房子。他一定刚起床喵。”Che'nya说。

阳台上肥硕的男人穿着孔雀蓝的晨间袍，他本意挥舞报纸。结果挥舞起了咖啡。被咖啡淋到的房子一下子枯萎了，向空气喷出一大蓬一大蓬湖蓝色的孢子。

“Che'nya！”他发出不知是被烫到还是气到的大喊。

“我们最好快点逃跑喵！”Che'nya大笑起来，Yuu忍不住也笑了，他们跳到隔壁长满钟表盆栽的阳台栏杆，一下子跃入清朗的蓝空。层层的秋叶是层层的海浪，Caterpillar用力吐了一口黄色的烟，但他想了想还是自己打散了烟圈。于是四处开始悠长的风，积蓄的红叶沿着风的甬道飞扬飘舞。

自行车车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Yuu着迷地看着古董自行车一辆一辆开上了空中的红叶小道，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气球飞到了正打算亲吻的小情侣中间。Che'nya不动声色地把Yuu扯开了，还有留下两个鲜艳唇印的红气球。

跳过圆的尖的屋顶、红叶的小道和白云的停靠点。贤者之岛五颜六色的小房子自由生长，所有可以自由安全行走的道路都铺满耀眼的黄砖。在空中甚至能看到如同一大捧花束的RSA——但NCR依旧在上方。最高山脉的中间，黑色的冰冷皇冠。

“啊，我们学校的学生。”Che'nya忽然说。Yuu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在喷泉小广场附近，蓝白条纹的餐车。短发女生在对一个畏畏缩缩的天然卷破口大骂，中间的老鼠兽人熟练地打着圆场，手上快速地给圆白菜切丝。

“我请客喵。”Che'nya说，“去尝尝吧？”

“Ace和Deuce肯定在找我。”Yuu下意识地说。

喵给他们打个电话——啊。Che'nya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管怎样，他们确实悠悠地下落了，这样喵，我和Riddle说一声怎喵？

天然卷看到了Che'nya，兴奋地挥手示意，把酱汁碗叮铃啷当打落在地。女生的怒吼没有一秒落后地响了起来，老鼠兽人习以为常地蹲下去躲开音浪，同样快活地挥手向Che'nya打着招呼。

“午好喵，Remy。”Che'nya落下时无声无息，轻盈得和猫咪一样，他咧嘴笑了，“Linguini又被Colette骂喵？”

“他活该。”Colette没好气地说，“当初他选料理课我就应该把他骂回去。Guesteau老师都放弃点醒这个榆木脑袋了。”

Linguini——天然卷——摸着头笑：“我没想到Guesteau老师会因病休假啊？早知道Ego老师来上课我肯定不会选的。”

Colette抱怨了几句，但言辞没有太激烈。

“想吃什么？”Remy从柜台后面冒出头，他身材娇小灵活，永远笑容活泼，“虽然现在我们只能做热狗面包——没有酱汁的那种。”

他友好地用手肘捅了捅Linguini，Linguini立刻熟练地弯腰大声道歉。Che'nya说都可以喵。

“不过喵。”Yuu被他推到面前，“这边可是NRC的小少爷——”

Linguini是唯一一个没有反应的，剩下的Remy和Colette一下子眼神热情得可以把人生吞活剥。

Yuu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雷喵。”Che'nya愉快地摇晃着尾巴，“要让他满意喵？”

后面Yuu的记忆很模糊，等他终于回过神来，手里除了红气球外抓着的还有啃了一半的鸡肉三明治。Che'nya和他一起坐在广场花坛边上，耐心等他吃完。

对不起。Yuu犹豫了一下，总之先道歉。

嗯～没事喵。Che'nya慢吞吞地说。回头让Trey买个莫斯特罗休息室的三明治来就行。不好意思喵，雷喵他们只是一心做料理而已。因为NRC的学生会很刻薄喵——除了他们现在的教授，NRC的意见最详细了喵。

鸡肉三明治很好吃，哪怕是吃不下红肉的Yuu也能轻而易举咽下用柠檬与香茅简单调味的清爽鸡肉。多汁娇嫩的口感让人很难相信采用的部位是鸡胸，配上多孔松软却麦香醇厚的热狗面包和脆脆的生菜叶子，多少都能轻松地吃进肚子。

RSA有女学生。Yuu含糊不清地说。

是喵。我们是不反对异性不纯交往的共学喵——Che'nya半开玩笑似的说。端柠檬水来的Colette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速地同Yuu道了个歉。

“NRC本来不也是共学吗？”她不太感兴趣地说。

不过第四任副校长和校长决裂后回英雄之国创立了亚马逊女子魔法士学院，后来NRC就一直只招收男学生了。本来NRC学生就很难和平分手——Colette说着皱皱鼻子，而且自尊心比天还高，所以当时隔三差五就会出恋爱纷争，里头不少诅咒和巫毒事件现在还留在教科书里。

听外校学生科普自己学校的八卦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很有趣。Yuu半是惊讶半是敬畏地听Colette用明目张胆的方式窃窃私语，包括梦魇、毁容、变身青蛙等等的“甜蜜”报复。尤其是美人鱼被准许入学后，争风吃醋的蜕变得愈发腥风血雨。

“所以决裂了。”Colette摊开手，“NRC当时的副校长无法接受……毕竟那年头美人鱼又没有上岸常识测试和陆地生活监管局。”

“确实。”Yuu附和说，虽然Colette说的东西他不甚了解。

Che'nya只是听着，他不知什么从坐姿变成了半卧，毛茸茸的粗尾巴慢悠悠摇着，轻轻拍着Yuu小腿。

“爱情真可怕。”

“才不是喵。”Che'nya温和地说，“Colette喜欢夸张喵。她和林奎喵就谈恋爱谈得很好。你的朋友马上就来喵。”

Yuu反应过来，继续努力吃鸡肉三明治。

喵丽觉得你还是可以免费领气球的小孩。Che'nya继续说，她肯定有她的道理。我喵，听Trey说了，所以一直很想谢谢喵——

我觉得。Yuu吞下三明治，慢慢说。好奇怪。

Che'nya也好，贤者之岛也好，鸡肉三明治也好。好奇怪。像梦一样。

毛茸茸的粗尾巴慢悠悠摇着，轻轻拍着Yuu小腿。

“NRC也很奇怪。”Yuu说，“请告诉我，Che'nya前辈。现在我该往哪里走？”

“那得先看喵要往哪里走。”

“去哪里都可以。”

“所以喵往哪里走也就无所谓喵。”

“只要我能走到就行。”

“一定可以喵。”Che'nya咧嘴笑了。他的身体逐渐消失，只剩空荡荡的头颅，“如果喵走的够久的话。”

“然后Deuce就找到我了。”Yuu说，“骑着魔托。Grim让他开慢一点。他没听见。”

原来如此啊——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Yuu先生！学园长贵妇作态，手背贴着额头，另一只手用蕾丝手帕擦着面具。Yuu真的很好奇，如果学园长用手帕擤了鼻涕，那么用过的手帕会不会放回他的马甲口袋里。

学园长可能知道Yuu的好奇，他没有擤鼻涕。

乌鸦还在啰啰嗦嗦说着什么，Yuu已经很习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背景音。换上Heartslabyul的一些家具后——尤其是床和沙发——破烂寮总算看上去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他们回到镜厅时红气球破开，掉下来一个瓦斯炉和一包花果茶，于是他们又去了购买部买了一套四个马克杯，没有花色也没有匠心灵魂的便宜货。

“水就算了。”Ace说，“我死都不要用盘子喝茶。”

他很起劲地给自己的马克杯变满了红心印花，和Deuce随便给马克杯贴了个黑桃形成了鲜明对比。Grim烧黑了整个杯子，也算独树一帜。因为魔托冲进镜厅（尽管Deuce车技高超，没有任何人——或者物品受到伤害）惊叫声一路不断，现在Ace和Deuce仿佛鬼来电一般疯狂震动。他们视死如归地喝完了一杯茶就跑回Heartslabyul寮应对审判。

Yuu烧水的时候默默祈祷学园长不要喝出糊味，但他更可能看不上茶包茶，只是用两根手指矜持地提着全黑的马克杯把手。

“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孩子。”学园长用最渴望听众的方式自言自语道，“那么我想——没错，正如我所料！”

Yuu装作没有听到，双手捧着杯子。学园长很忙：这不全是借口。NRC内部事故多发且不提，为了维护就像地理位置一样超然的优越特权，Crowley就必须要花力气应酬、领导、报告、表率。某种角度上来说，Crowley早就不能再做一个纯粹的自然人了，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监督生面前反而能稍稍放假。

成为灯塔的好处是显眼，坏处自然也是显眼。前有“无魔力”新生入学，后有优秀学生代表Overblot，还好和花束一样观赏性的RSA不同，NRC的事故可以埋在泥里：即便如此，Crowley还是不得不编造理由和经过——不然他私人支付各项损失吗？什么傻话！

想要动用公账上的钱就之少要编造个理由出来——Crowley想起自己在Riddle Roseheart先生事件后前去玫瑰之国的医疗行会，人生真是充满了奇迹和巧合！谁能想到呢？Roseheart女士——日常运营私立医院的同时还要负责首都大学医科学系的部分教学任务、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居然也出席了本次行会。同为教育行业工作者，Crowley和她畅谈许久，交换了许多经验和意见，可以说度过了相当有意义的一天。

Yuu在学园长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这样面对面谈天的机会多少学生愿意花大价钱来交换，这么想，我岂不是很疼爱这孩子？啊，果然我人很好！

“——监督生君。”Crowley放下马克杯，金色的伪甲没有发出一星半点磕碰声音，“嗯，不，果然还是需要再观察一下！”

Yuu早就放弃从这只乌鸦嘴里问出什么了，他随口说：“嗯，我会努力的。”

进入秋天，天就黑得早了。茶几上的羊皮纸还留着Grim的肉球墨迹，Riddle作为示范提供的笔记被夹在书中，左侧时间轴用正红色标出，右侧按照起因、经过与影响规整地总结了整个历史大事件。Crowley略略扫了一眼，注意到里面细分下去就是经济政治文化，不愧是Roseheart先生。这些参考书大概是Trein今天新给定书单、然后Yuu从图书馆搬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放上楼。他确实很努力，而且不止是努力，他多少有些聪明，才能从无到有勉强跟上进度。

Crowley不喜欢和Yuu待在一起：总的来说，他是个优秀的教育业工作者，所以他讨厌病态的、畸形的、已经被扭曲的灵魂。重塑这种灵魂等于重造一个人。

但如果对方自己很努力就另当别论。老师至少要做到拉一把的工作。

Crowley轻轻地敲敲鸟头杖：唉！老师是多左右为难的工作！一时间他和监督生两个人之间只有沉默，这种沉默不讨厌。去除掉学园长的身份，Crowley本人也不讨厌。

“学园长。”Yuu也放下杯子。

他抬着头。不像开学仪式时Crowley看到的第一眼。不像是人类、而是作为货物的、评估买主的眼神。现在他的表情甚至可以称为期待。

“我还能到原先的世界去吗？”

“啊，这个……”Crowley竖起食指，兴致勃勃地正想说什么。

他面具后面的金色眼睛和Yuu对视着。大概是微笑吧。他放下手。

“嗯——我当然，还在寻找！”他说，不那么大惊小怪、顿挫昂扬的语调，碗橱中向日葵花纹的碟子抖落灰尘，勤快地洗干净自己，跳上茶几，已经等候多时的黄油葡萄干夹心饼干立刻躺上碟子，用油纸将自己盖好。

他看了看饼干，然后看了看Yuu，那个表情大概可以算微笑吧，不管是不是因为唇彩的缘故。

“因为我人很好。”

  

  

  

  

附录

1.空中散步场景参考了《哈尔的移动城堡》、《欢乐满人间》、《欢乐满人间2》与《风中奇缘》

2.RSA方面原创角色分别来源于《仙履奇缘》中两只老鼠、《欢乐满人间》魔法保姆Mary Poppins、《爱丽丝梦游仙境》在蘑菇上抽烟的蓝毛虫与《美食总动员》雷米、林奎尼、乐乐透、古思通、刻薄先生。

3.NCR的建筑结构、贤者之岛的地理环境除了参考官方设定集之外全部为个人想象。NRC内部接待区装璜参考圣额我略大教堂和其他意大利教堂与西班牙教堂，教学区装璜参考巴洛克时期贵族宅邸（我知道很混乱，没学过总之乱搞）

4.贤者之岛的魔法市集中来自辉石之国的珠宝参考为梵克雅宝的舞姬系列、自然精灵八音盒与恋爱中的鹦鹉时钟（但描写时基本都被改动得面目全非）

5.NRC校史完全基于个人想象与编造，没有官方证据；各个国家的文化风俗历史背景乃至特色产业地理环境还是个人考察，没有任何官方证据。

6.一些没有写到的细节：马戏团的圆棚为陶瓷质地，来源于《欢乐满人间2》中的道尔顿皇家音乐大厅，可能后续还会出场；日后Che'nya去NRC蹭点心时可能会躲在破烂寮；破烂寮有门禁，学园长设置的安全系统，除非监督生允许否则不能入内；贤者之岛城区的房子参考了维多利亚时期的联排别墅，意义不大没有详写

7.玩了22的数字烂梗（好他妈烂……）

8.本文的监督生一直生活在闭塞山村中，没有正常的道德与伦理观，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欲望，在进入NRC之前的梦想是母亲给的目标“上天堂”，目前的愿望是“留在扭曲仙境”，目前。

9.因为第一章里让Rook Hunt出场了第二章打算让Idia Shroud和Kalim也提前出场，现在就是，疯狂找希腊服饰和阿拉伯服饰的参考（捂脸）

10.我觉得，把一个没有任何能保障自己的人权的证书与能力的人理所当然地作为人看是确实温柔的。当然成为亚萨西推第一原因是因为亚萨西真的声音好听长得又帅（毫不掩饰的私心和欲望）。

以及我真的需要评论，批评表扬都可以大力地来吧，我是网络社交恐怖分子，再这么单机写文写下去我真的要写不下去了。我其实还有很多脑洞和梗和灵感和画面希望分享（碎碎念）